闲话御花园

　　□女 真

　　有些词汇是有神秘感、可以让人浮想联翩的，比如御花园。帝王和后妃出入的休闲场所，跟我们普通百姓能看到的一定有不同之处，作为普通人我们可以无限遐想。

　　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曾经称作御花园的几个地方，分别在老城区故宫的红墙内、沈河区的方家栏附近、皇姑区的御花园社区。

　　跟沈阳故宫占地六万平方米的总面积相比，靠北侧红墙的御花园面积不够大，跟御花园三个字的神秘感貌似并不相称。始建于1625年的沈阳故宫，是中国仅存的两大宫殿建筑群之一，努尔哈赤时开始修筑，皇太极及后世陆续建成。沈阳故宫作为世界文化遗产，作为外地人游览沈阳的打卡地，尤以十王亭等富有满族特色的建筑引人瞩目，而位于宫墙内最北端的御花园，游客通常一走而过，不会长时间在这里驻足赏析。这里也有假山奇石、小桥流水，有应季的迎春、玉兰等花卉养人眼目，但一眼能望到头的狭小地方，加上明显后来栽植的花木并没有太独特之处，显然不能让人流连忘返，不像十王亭、大政殿那样独一无二、值得拍照留念。细心的游客看了说明会知道，所谓御花园，是由故宫的后厨改建而成，原本是保障宫内人员饮食的所在。沈阳故宫初建的年代，这个后来存在不到三百年的王朝刚显雏形，住在宫里的主人忙于运筹帷幄打天下，刚刚建成的住处没有专门赏花、游玩的园子可以理解，毕竟还没到享受太平的时候。

　　但宫内没有御花园，并不证明努尔哈赤、皇太极和后妃们闲暇时不赏花、不观景、不游猎，修于民国六年的《沈阳县志》中有一张《沈阳县全图》，图中两处标识了“御花园”——一百多年前老地图中的两个御花园不在宫城内，反而是我在现今地图上能看到的沈河区方家栏附近和皇姑区的御花园社区一带，这就很有意思。

　　先说现在的皇姑区御花园社区。这名字有历史渊源，不是随便起的。御花园社区的范围，北起崇山路，南至宁山路，东起北陵大街，西至黄河大街，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地带。四百年前，这里还是明代城池西北的郊外。从辽阳迁居沈阳的努尔哈赤住在城里的汗王宫，为躲避城里的酷热和喧闹，常来的就是现在的御花园社区一带，这里可以避暑，也可以打猎。皇太极时代，这里也是避暑、行猎之地。随着局势安稳、财力增加，这里开始兴修土木。顺治入关以后，这里建成喇嘛寺院，规模和地位仅次于实胜寺（皇寺），是盛京六大喇嘛庙之一，寺内藏有皇太极的官服弓矢。顺治十三年（1656年）御赐为长宁寺，今天御花园社区内的御花园小区地址，据说就是当年长宁寺庙宇所在地，而整个御花园社区的位置，正在长宁寺范围。1904年开始的日俄战争期间，长宁寺严重受损，其后破败愈加，直至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像那个建起它的王朝。时光流逝，当年的御花园和喇嘛寺庙已经难见踪影，留下了地名和传说供我凭吊。

　　作为皇姑区的老住户，御花园旧址一带我当然经过无数次，但我还是找时间专门走了一次。这次我用脚步丈量。我坐地铁2号线在中医药大学站下车，从辽宁中医路口出发，沿崇山中路向西行，到黄河大街向南拐，到宁山路向东走，走到北陵大街路口，转而向北走，回到我出发的原点。站在北陵大街和崇山路路口向北眺望，埋葬皇太极的昭陵大门就在正前方千米左右，北陵公园的标志性大红门建筑隐约可见。而我脚下的北陵大街，在一百多年前印刷的《奉天省城全图》上标识为“通北陵大道”，早先从城里故宫通向昭陵，前来祭祖的文武官员在这之前看见下马石碑，已经下马步行。皇太极驾崩后葬在昭陵，除风水的考虑，与距离他生前徜徉过的御花园相距不远是否有关呢？这个问题，我不知道问谁。

　　我在御花园社区范围内的小马路闲走。这里现有一些办公场所，有部队干休所、普通居民小区等多处大院，大院门口多数紧闭，有的还站着门卫。非上下班、上下学时间，马路上行人极少，偶尔看到的基本都是上年纪的老人。寂静的路上，我想找个人对话。我是想问问行走在这里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栖居之地曾经的历史吗？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说话，我只能安慰自己，知道又如何？

　　皇姑区的御花园位于当年奉天城的西北方向，而老地图上标识的另一处御花园在现今沈河区方家栏附近，位于奉天城的东南方向。那一带我也曾经路过，却同样没认真走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除了地名，还有可以寻觅的遗迹吗？我看到的资料说，这处御花园是当年给故宫供奉花草的所在，这说法我还没来得及求证。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现在生活的城市里，公园越来越多，大小马路边和小区里的花草树木美不胜收——作为普通人我们生活在更大的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