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现代对立困境中的写作

　　□徐振盼

　　沈阳作家万胜的长篇小说《北窑》前不久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北窑》是作家万胜第一部描写现代东北的现实主义题材长篇小说。万胜一直都在关注着大时代背景下普通小人物的生存状态，他创作的笔触往往深入到个人最直接的生活，以客观、冷峻的笔触深切关注人的现实困境和生存状态，对底层群体生存状态的最直接的再现，表现了他对生存困境的思考和生命尊严的深切关怀。

　　一种特殊的背景下，失语挣扎的困境诠释着曾经生活在北窑的人们的基本的生存状态。当年的北窑，地处城乡接合部，在地理位置上属于城市的边缘地域，下岗失业后的经济困难和体制变革下法律观念的缺位，构成了北窑生存的基本困境。所以作者在创作中对于这个群体的生存和认知状态一直都是直观地展现。万胜在北窑故事的叙述中不遗余力地通过“说话”和“沉默”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无声的“失语”，透露出北窑群体的生存的困境。

　　欲望与爱情救赎的困境。高小江与鲁丽和童大灵的感情纠葛，与冤死鬼赵成勇和自己哥哥的感情对立，这是一张被编织得纷繁复杂的感情网，在这种复杂的情感和原始欲望的催化下，他对女性的心态也逐渐发生变化，走向变态，把女性看成男人的附庸，体现男人价值的物品，或者是自己发泄欲望的工具。他不断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流放自己的肉体，肉体的放纵和精神的麻木相伴而生。遇到姚树德的养女姜兰，这是高小江寻找救赎的婚姻爱情的精神家园，但他在婚姻中却无数次出轨童大灵，童大灵清楚高小江对自己只有欲望的发泄，她选择在洪水中结束自己的生命。高小江对姜兰的猜忌与背叛，也让姜兰决定离开他，这不仅是他精神家园的破灭和情感救赎的失败，更是一出伦理道德的悲剧。

　　个人在面对社会现实的荒诞和生存的困境时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存在很多物质的精神的诱惑，但人无论是反抗还是妥协，在社会与现实中都容易走向极端，以此逃避自己的选择和责任，从而走向了自欺的困境。在一段特殊的时段，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变革，人和物在所属上产生了荒诞的置换关系，某些人变成了物质的奴隶，万胜深刻表现了人在现代工业社会所处的这种尴尬困境，严肃地审视着现代人伦理道德及情感的危机。万胜也论述了生存困境中人的现实体验，人是没有选择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与地位，生命也常常被众多不可控的外力因素所决定和支配，选择常常会因生命的不确定性而走向盲目，人陷入到无边的孤独之中，盲目成了生命存在的方式，成为无法逃避的悲剧，但是人们还是在抵抗与挣扎中向上向善。

　　现代性的定义并非专指时代或历史的现代性，而是与传统性相对的范畴，伴随着自我意识和理性的出现而产生。现代性社会强调理性的经济活动，市场经济的发展完全可视为理性主义整体发展的一部分。在市场经济主导的社会中，商品的交换价值变成一种意识形态，它渗透到社会生活的一切领域。在思想领域，传统与现代的博弈就是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博弈。雅斯贝尔斯在《论悲剧》中谈到，“新的生存原则逐渐发展，旧的依然存在。新的生存原则强有力的突破起初会因为旧的生存原则的持续性及依然有效的凝聚力而受挫。两种势力强弱对比的转变之处就是悲剧的发生之处。”

　　传统的家庭伦理关系、以仁爱为根本的美德一直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但随着社会和时代的发展，这种传统的人伦关系却发生了扭曲和改变。高小江与赵成勇的成长一直都在北窑，但二人在成长过程中的迷茫与探寻中，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关于命运的价值观和生存的人生哲学。赵成勇对高小江说，“人活着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和人影响，好的影响就会让人变好，坏的影响就会使人变坏，我突然想一个人的成功不在于你多有钱，而是在于你影响了多少人，是给人带来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传统的价值观是赵成勇一直坚守的价值理性，而高小江的世界中，传统的道德观念价值已经流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算计和利益。在作品的叙述中，万胜通过对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博弈的书写，表达了对传统价值观流失与现代价值观异化的思考。

　　对于现代社会存在的人际关系的扭曲和社会情感的淡薄，万胜有着自己深刻的洞察，他在创作中不遗余力地揭示了这种人际关系的扭曲，目的是展示在现代社会中真实存在的人际关系的危机和伦理情感的困境，并探寻“突围”之路径。在万胜的《北窑》中，生存者个人自身在不同时空场域下的生存发展状态和现实的遭遇，都展示了生存者在不同时代的鲜明对立，今日与往昔的对比结构不仅展示了“现代”与“传统”两种时代环境下生存状态的强烈对比，也传递出万胜对“传统”与“现代”对比关系的建构和反思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