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燃于学问

　　□田新娟

　　今年是东北大学建校100周年，我想起了仰慕已久的教育家、科学家、东北大学原校长陆钟武先生。我在科协工作时，曾有幸聆听他的学术演讲。他提出要“穿越环境高山”，把环境负荷看成是一座高山，我们要在半山腰开凿一条隧道穿过去，变“翻山”为“穿山”，这样就可以使环境负荷代价较低。如此通俗的讲解，使我豁然开朗。此后他搞科技小发明、为青少年赠书，我采访过他，但直到中国科协开展老科学家学术成长资料采集工程，我们对他进行了8次访谈，才对他研究学问的心路历程，有了虽浅显却较为全面的了解。躬耕教坛做学问是陆钟武先生一生的追求，他所取得的成绩是他对教育的忠诚，对科学探索的坚守，反映了他勤学笃行及坚强的毅力和不懈的追求。

　　陆钟武老家在上海浦东，祖先是书香之家，曾祖父、祖父先后任教，我国民主革命家、教育家黄炎培就是出自他曾祖父的门下。陆钟武出生在天津，一岁随父母到了济南，6岁在常州琢初桥读书，“七七事变”后，日军逼近江南一带，小学三年级的陆钟武成为逃难大军的一员，后来又到了重庆，在重庆南开就读中学。重庆南开中学是著名爱国教育家张伯苓先生创办的，学校因抗战而生，因爱国而名，为国家培养了众多杰出的人才。南开中学邀请各界著名专家讲学，这一阶段的教育影响了陆钟武一生的道路与命运的选择。陆钟武在读小学和中学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有空袭警报，有时还看到空战。当时他心里最大的问号是，中国什么时候能强大起来？这种愿望和信念，使他发愤学习，为将来报效祖国打下坚实的知识基础。

　　1946年，陆钟武考取了国立中央大学，毕业后可以选择去美国，也可以选择留在上海。他选择了东北。当时，哈尔滨工业大学在上海招生，陆钟武决心要到东北来，走求学深造工业兴国之路。当初大批知识分子从全国各地来到东北，就是因为东北是新中国第一个工业基地，国家“一五”时期许多重点建设项目都在东北。心有大我的陆钟武，抱着至诚报国的理想信念，一生扎根东北教育，从哈尔滨工业大学合并到东北大学，在东北大学一干就是60多年。

　　陆钟武好奇心特别强。他8岁那年，抗日战争爆发，他从平原江苏常州来到了嘉陵江边的大山脚下，由于淘气和好奇，要探究大山背后到底是什么样，他翻山结果从悬崖边踩空掉了下去，昏迷了三天三夜，险些丢了性命。他在逃难去重庆的路上，第一次看见汽车，觉得新奇，就想汽车拐弯的时候，前轮是自由转动，后面两个轮子是驱动的，它是怎样使一个轮子变得快些，另一个轮子变得慢些呢？他到处查资料，结果查明那里面有个差数齿轮箱。陆钟武上大学和读研的时候先是学德语，后又学英语，再后又学俄语。在中央大学是英美教材，哈尔滨工业大学是苏联教材，可想而知其难度。可是为了报效祖国的理想，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攻克了俄语关，并且还给苏联炼铁专家马汉尼克去外地访问、作报告当翻译。俄语给他展开了学习知识的新天地，也为他后来能用英语俄语写论文、演讲及著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学术是大学的灵魂，陆钟武致力于冶金炉专业、冶金热能工程学科、系统节能理论的研究，立足学术上的创新。人生应该如蜡烛一样，从头燃到底，一直都是光明的。1997年，69岁的陆钟武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他投入到工业生态学的研究中。陆钟武思考，我们怎么能不走传统的工业生产的老路，避开未来的资源环境问题呢？他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联系实际的研究。工业生态学的面宽且视野广，不过冶金工业系统节能理论和工业生态学一拍即合。从研究一座炉窑的节能，到工业系统的节能降耗，再到工业生态学的研究和整个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正是这样一种从“源头”和“系统”治理工业污染问题的学术思想的体现。陆钟武把描绘发达国家经济增长过程中的环境负荷曲线比喻成“环境高山”，作为第一人口大国的中国，不能到了环境高山山顶再往下走，我们要走一条新型的工业化道路，就是从“环境高山”的半山腰穿过去，走新型工业化道路。他干在实处，走在前列，使东北大学成为我国最早引入工业生态学的高校，他主动为本科生开设了系统节能课程，培养了一批系统节能方向的硕士、博士、博士后以及青年学科带头人，被誉为“中国工业生态学之父”。

　　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他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陆钟武研究生毕业就当了东北大学冶金炉教研室主任，他和大家一起编写冶金炉教学法指导书，每天非常忙碌，半夜就寝是常事，假日几乎没有。1959年，陆钟武领衔主编的我国冶金炉学科第一部专业用教科书《冶金炉理论基础》正式出版。他在科研领域里提出了系统节能，而且进行了规模比较大的研究，他是我国热能工程学的奠基人之一。陆家祖上传下来一句话：“行止无愧天地”。陆钟武把这六个字深深地印在心里。

　　1984年至1991年，陆钟武担任了东北大学校长，他握住起飞的操纵杆，开放办学，倡导建立科技一条街暨沈阳三好街，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推广南开经验，主张体育是特殊的教育，希望学生每人都能熟练地掌握一两项可以终身受益的体育项目，主张开放办学，教育要“专”与“博”协调，担负起教书育人的第一责任。陆钟武一生做学问，一生没有离开教育，他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他热爱自己的教师职业，尽管有许多兼职的角色，他始终珍惜和坚守自己的教师身份，一心扑在科研和教学的工作上。他对真理的坚持不仅表现在他自己的科研和教学成就上，也体现于他对大学生及青少年成长的关心和教育上。陆钟武曾引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古训，谈青少年成长。这条古训头一点就是修身，也就是品德修养。修不了身，就齐不了家，治不了国，更平不了天下。学问再大，才华再高也不管用，可见修身有多么重要。陆钟武强调实现自我价值与服务祖国和人民的统一。他与青年和学生交谈说：“一个人的成长无非靠两个方面，一个是智力方面，一个是非智力方面，非智力因素远比智力因素重要的多，希望同学们加强学习，及早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以指导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他还告诫青年朋友，做事业必须艰苦奋斗，艰苦奋斗的精神永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