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少年身 归来英雄魂

11月23日,第十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归国。战机护航、水门致敬……祖国和人民以庄严肃穆的仪式,向归来的志愿军英灵致以崇高敬意。在全社会正形成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的氛围中,这样的仪式,对于志愿军烈属来说,也是一种慰藉,他们为自己的亲人感到骄傲。

2023年11月24日

  11月23日,第十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归国。战机护航、水门致敬……祖国和人民以庄严肃穆的仪式,向归来的志愿军英灵致以崇高敬意。在全社会正形成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的氛围中,这样的仪式,对于志愿军烈属来说,也是一种慰藉,他们为自己的亲人感到骄傲。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本报记录了五位志愿军后代迎归的心情。

  郑继烈

  今天格外冷,但心是热的

  郑继烈的父亲郑文阁于1953年7月25日晚6时在指挥抢运军列时遭美机轰炸而英勇牺牲,距停战只剩两天。郑继烈应邀参加了第十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迎回仪式。

  郑继烈对记者说:“今天天格外的冷,穿了很厚的衣服还是冻得直哆嗦,特别是脚冷,但我的心是热的。这是我第一次在机场参加迎归仪式,心里特别高兴。烈士的遗骸中虽然没有我父亲,可他们都是父亲的战友,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每逢有亲人回家的时刻,我都非常激动,我要迎接亲人回家。”

  郑文阁本来是沈阳北站的值班站长,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为了支援前线,1952年9月6日,他主动报名奔赴朝鲜战场。当时郑文阁的妻子因病正在住院,4个儿女中最大的9岁,最小的郑继烈只有3岁。

  郑继烈说:“当时邻居就把我母亲从医院接回来了,那意思是阻止我父亲走。但我母亲当时就说了,‘老郑是党员,是领导,他不带头谁带头?先有国后有家,我不拖老郑的后腿。’说完了她就回医院住院去了。”

  在父亲的遗物中,一张样貌模糊的照片,支撑了郑继烈儿时对于父亲的全部想象。他说:“母亲在早年丧夫晚年丧子的沉重打击下身体越来越差,于1987年故去。但几十年来,母亲一直念念不忘想为长眠在朝鲜的父亲扫墓。”

  2019年8月28日,郑继烈赴朝扫墓,实现了家人的愿望。

  张润英

  希望父亲也能被接回来

  73岁的张润英生活在沈阳,她曾参与第七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归国的迎接活动。最近因生病住院,她没能参加今年的迎归仪式。张润英心念着这些父亲的战友,由衷地祝福他们早日找到家人。她也希望有生之年能找到父亲的墓碑,最好能把父亲接回来。

  张润英的父亲张树珊1952年入朝,在朝鲜平安南道中平车站任站长,负责指挥物资供给,牺牲于1953年7月10日,离停战不到半个月。当时敌人专门炸铁路运输线,张树珊指挥车先进山洞,他自己还没来得及进去,敌机的炸弹就落下来了。

  张润英说,父亲入朝前在沈阳铁路局大成车站当值班站长,1948年入党。志愿军报名时,他说当干部要起带头作用,率先报了名。

  那时张润英还太小,对父亲没什么印象,都是听母亲和姐姐讲。“我父亲是独生子,那会儿独生子不多。有文化,字写得漂亮,性格是相当好,干净利索,做起事来是有条有理。他爱写日记,家里之前有个小箱子,里面都是他的日记。”张润英说。

  2018年,张润英和姐姐终于在朝鲜安州烈士陵园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对那一片墓地,其实她也不确定哪一处埋着的才是自己的父亲,只好对着陵园墓穴挨个磕头。“从小到大没喊过爸爸,也羡慕别人有爸爸,所以说到那儿以后使劲地喊,可劲地喊爸爸。”张润英说。

  王玉琴

  我想留下DNA好找到哥哥

  86岁的王玉琴家住新民市,她在电视上观看了第十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迎回仪式直播后,激动地给记者打来电话:“小周,你知道沈阳哪能做DNA吗?我想给自己做个DNA,便于以后能和哥哥的DNA比对,找到哥哥。”

  王玉琴的哥哥王志才生前是志愿军第39军116师347团3营7连战士,1952年12月15日,家里收到王志才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但无牺牲时间、地点,这成了王玉琴多年来的心病。

  王玉琴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但越是幸福的时刻,她越思念自己的二哥。她想知道二哥是怎么牺牲的,牺牲在哪儿。

  记者给她联系了曾在志愿军第39军116师347团政治部当联络员(翻译)的金东辉。金东辉说,从1950年11月1日至2日发起云山战役,到12月31日发起突破临津江战斗,7连都是“尖刀连”,冲在最前面。在这两次战斗中,7连减员到83人。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1951年初的釜谷里战斗中,战斗结束,全连只剩下7人,其中5人重伤。他分析,王志才在这三次战斗中都有可能会牺牲。

  王玉琴非常关心哥哥尸骨可能的埋葬地点。金东辉说,他知道的是在釜谷里战斗中牺牲的7连战士都埋在了当时战斗的山脚下,现在那里已经是韩国的一个公园。突破临津江战斗中牺牲的7连战士也应该埋在了三八线以南的韩国。如果是在云山战役中牺牲,则肯定是埋在了朝鲜。

  王玉琴说:“哥哥牺牲在三八线以南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我自费也要做DNA,和已经迎回的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做DNA比对,有可能这些遗骸里就有我的哥哥。”

  张子泉

  爸爸,我想你呀!

  第十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归国,张子泉在志愿军烈士后代微信群里发言非常活跃。他对记者说:“此刻我的心情无比沉重,我父亲1948年10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我1949年2月出生,没见过他老人家,至今已74年,多么盼望从韩国运回的烈士遗骸中能有他老人家!让我们能够亲自到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站在他的棺椁前,喊出压在内心深处的一句:爸爸你终于回国了,我想你呀!我也想对奶奶喊一声,您日思夜想的儿子回来了,可以与您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张子泉的父亲张国相于1953年5月4日入朝参战,7月22日在金城反击战中壮烈牺牲。张子泉说:“父亲只在1952年往家里寄回信件和革命军人证明书,之后就音讯全无,生死不详。1958年母亲无奈改嫁他人,我和奶奶相依为命。我清楚地记得,每到吃饭时,奶奶都给爸爸放上碗筷,奶奶拿着木勺,站在门后叫着他小名喊他回来吃饭,她每天都自言自语,哭得两眼都看不清东西。她终因忧虑成疾,于1960年秋去世,我也成了孤儿。”

  张子泉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后被好心人收留。对于自己童年的不幸,他没有埋怨过父母。因为不知道父亲是烈士,他没享受过烈属待遇。后来报名参军,还因他是孤儿,差点被拒。

  1979年2月,张子泉偶然从父亲老战友张洪庭处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他才知道父亲是一名志愿军烈士,张国相此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张子泉退伍后到河北水利设计院工作,曾两次被评为河北省水利厅先进工作者。

  张子泉说:“我从没见过爸爸,但我见过爸爸的一张军装照片和第四野战军颁发的革命军人证明书,这是我今生永久的纪念,就如同见到了我的父亲!”

  2023年9月28日,张子泉一家三口来到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烈士英名墙前祭奠父亲,但他更想父亲遗骸能早日归国。

  杜  伟

  我内心深处的思念

  杜伟不是志愿军烈士后代,但他的父母都是中国人民志愿军,1951年12月10日,他出生在朝鲜熙川球场的志愿军坑道里,他的弟弟1953年不幸在朝鲜夭折,埋葬在了球场。因为这些因素,他对志愿军、对朝鲜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我内心深处里的思念”。

  杜伟说,父亲杜永田1951年8月任志愿军辎重5团团长入朝参战,母亲黄淑涛随父亲一起入朝。此后,父亲先后在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第6分部和第4分部及属下的26大站和25大站任副大站长,4分部警卫团团长等,部队驻地先后在朝鲜的熙川和德川。

  杜伟退休后特别想去朝鲜看看,想到球场祭奠弟弟。2017年,他和一群志愿军烈士后代一起赴朝祭奠, 途经去往球场的公路口,朝方特意安排停车,杜伟面向球场方向高声呼喊:“弟弟,我来看望你了。”他泪流满面,在场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此行归来后,杜伟也成了一名热心的寻亲志愿者。

  2018年10月,志愿军烈士后代扫墓代表团赴朝鲜的江东郡、九峰里和上甘岭烈士陵园扫墓,邓玉明拍下了烈士陵园墓碑的照片,发在群里。其中有一条马锡元烈士的信息引起了杜伟的注意。“马锡元烈士,江苏省南通市海门区货隆镇人,安葬在上甘岭烈士陵园单人墓。”杜伟通过战友联系有关部门,获知马锡元有个女儿马兰娣,曾在扬州大学工作过。杜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拨通扬州大学人事处电话,没想到对方告知马兰娣就是他们处的退休职工。通过马兰娣,杜伟又联系上她的姐姐马秀珍。

  杜伟说:“当马秀珍告诉我,找到了父亲在朝鲜的墓地,她一夜没睡时,我感到为烈士寻亲真的很有意义。”

  沈阳日报、沈报全媒体记者 周贤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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